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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聰明人(已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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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聰明人(已修)

第二天,前線平城傳來消息,叛軍越徹已經將前去剿滅叛匪的禹王越耿控制在自己的手中,要求越崢親自前來解救,否則將殺死越耿。同時,海疆皇帝越中天病重,海疆皇後要越崢快馬加鞭趕回京都,防備川泠暴亂。更加不幸的是,越崢親自寫下懸賞令,四處尋找自願前去南邊雲縣救治感染瘟疫的百姓。至此,全海疆的人才知道,原來雲縣早於兩日前爆發瘟疫,疫情蔓延,以至南邊多個縣城都有瘟疫的影子,如果疫情再不受控制的繼續蔓延,錦縣很有可能陷入困局。

面對四面八方的棘手事件,東華宮的燈火更是徹夜不息了。燕長寧幾次見到越崢,都能看到他臉上明顯的倦色,眼眸底下的烏青尤其嚴重,可無論怎樣,見到她,他都會掛上大大的笑容。燕長寧惻然,海疆太子表面風風光光,帝位穩固,實際上四面強敵,一點疏忽不得。更何況如今海疆局勢錯綜覆雜,越崢處理事情稍有不當,輕則太子地位不保,重則使海疆百姓陷入水深火熱。

高處不勝寒,越顯赫的地位,背後就藏有越深的苦澀。

這天,燕長寧來到東華宮後花園與忙裏偷閑的越崢並肩散步。園裏春色四溢,蜜蜂蝴蝶爭搶著依附在花蕊上,一振翅便帶來一股清香。

“不知天順那邊的人可有收到消息,何時才會派人來接你們。”越崢負手走在陽光下,堅毅的輪廓映上一層隱隱發光的白,神色有些凝重。

燕長寧見他如此,不由得佯怒打趣道,“怎麽?這麽快就想趕我走?我覺得你們這兒挺好的,我都不想走了。”

越崢輕笑一聲,但眉宇間的凝重依舊沒有釋去,“我可一點兒都不希望你走,只是……”他突然望著遠處,“你知道嗎?海疆就要亂了,你在這裏不再安全了。”

燕長寧剛想開口說什麽,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急切的呼喊,“太子!”

很熟悉的聲音啊,只不過語氣和上次截然不同了。

兩人一同轉過身,只見一位身著華服的貴婦正向這裏急急的跑來。“太子!”那貴婦跑到他們面前,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越崢的膝下,不停的求道,“太子,求你了!去救救你二哥吧!求你去救救他!”表情急切,眼底蘊淚。

越崢急忙扶她起身,“二嫂快快請起,越崢擔當不起。”

“你擔得起擔得起!”禹王妃掙開越崢的手,固執的不肯起,她看越崢面有難色,急忙抱住了他的腿,不停的央求著,“太子啊——看在你們兄弟一場的份上,求你去救救他!救救他吧!”求著求著眼角竟然滑出淚來,梨花帶雨,楚楚可憐。

越崢眉頭緊鎖,註視著跪地的人,眼神閃現一絲無奈,他低聲道,“二嫂,先起——”

“不——太子,你一定要救他!只要你救他我什麽都願意做!”王妃突然眼光一閃,像是想到了什麽,她激動的道,“我去雲縣!我去幫忙照顧感染瘟疫的人!你去救你二哥好不好!你若不去,他會被殺的啊!”聲音顫抖,驚慌流淚。越崢眼裏的無奈更加的深,他的確很需要前去照顧感染瘟疫的百姓的人,更何況若是禹王妃前去,一定會大大安撫受災百姓。但若要以親自前去平城救越耿為前提的話,還是太不劃算了……

無奈之下,越崢默默的伸出手掌。

嘭——

禹王妃兩眼一閉,帶著滿臉淚痕倒下了。越崢扶住她,對著寂靜無人的周圍喊道,“範庭!”

上次那個報告疫情的侍衛從前方走出來,眼波接觸到燕長寧的時候又是一頓。越崢將禹王妃交與他手,便讓他帶著王妃回宮了。

看著範庭帶著禹王妃離去的背影,越崢的眉頭又緊了一分。

“殿下該不會真想同意王妃前去疫區救助吧?”燕長寧看著越崢為難又無奈的表情,不由得問道。

越崢對她艱難的笑笑,“你放心,就算讓她去疫區,我也不會冒險親自趕去平城。”他以為猜到了她心裏對他的擔心。

“不可。”燕長寧簡潔的勸道。越崢不由得微微一驚,轉頭以不解的眼神看她,只見燕長寧眼裏一抹隱隱的深意,“殿下決不能讓王妃離開行宮,離開您的控制範圍之內。”

越崢緊鎖眉頭,問道,“此話怎講?”

燕長寧微微嘆息,“有些話,不知當講不當講。”

“但說無妨。”

“你不覺得這接二連三的事故都來得特別湊巧嗎?你有沒有認真思考過原因?”

越崢斂眸不言。他當然思考過,可怎麽也不想去相信自己的兄弟會是他想的這樣。

“說說看你思考的結果。”

“克親王之子越徹在皇帝病中發動暴亂,氣得他病情加重,隨後禹王爺越耿自願帶兵前去平城剿滅叛匪,卻兵敗被擒。接著,雲縣爆發瘟疫,且疫情不斷蔓延,這當頭,越徹又放出話,要您親自前去才會放了越耿。偏偏皇後這時候召你回宮穩住民心,以防皇帝突然駕崩引起篡權。這一切的一切,我怎麽看怎麽像安排好的。”

越崢眼神緊鎖燕長寧,他低低的道,“繼續。”

“這個時候,您若聽皇後的話回宮穩住民心,越徹就會殺了越耿,當然,是不是真的殺還有待考量,唯一能確定的是,殿下這樣做,必然遭人非議。一個連兄弟的命都置之不顧的人怎麽能成為海疆未來的主人?可你若前去平城救你二哥,川泠必定會隨時騷動,到那時候,依皇後一人,如何能鎮得住那些狼子野心的篡位人?逼宮事小,逼死皇後事大,這樣一來,你也同樣失去了帝位。而你居然連唯一的籌碼都要遠放平城,不是更讓他們有恃無恐,沒有後顧之憂了嗎?”

越崢不禁隱隱驚嘆,這女子的睿智,他早在天順就見識過幾分,今日更是加深了對她的欽佩。她所說的他都想過,只是不敢相信。唯一沒有想到的,便是那企圖溜出他手掌心的籌碼——禹王妃。

他從來沒有將這樣一個弱女子考慮進去,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在這樣的政治戰爭中有用武之地,今日看來,越耿還是把她用上了。海疆國法,男人打仗不能帶走家眷,錦縣行宮又是越耿常年的居住之所,所以禹王妃自然而然的留在了行宮內,而為了不讓越崢掌握人質,便由請求前去疫區救助一事使她脫身,他們定是利用了越崢對疫區疫情的擔憂之心,讓他有了想要將人派去疫區的私心,誰知,這樣的私心,竟是在為別人做嫁衣。

也就是說,方才禹王妃那梨花帶雨真情流露的一幕,完全是在做戲!

燕長寧剛開始也不敢相信,這樣一個喜怒形於色的女人也能把戲演得這麽好,實在讓她匪夷所思。可是,乖乖,居然讓她嗅到了她衣襟間淡淡的洋蔥味兒!越崢情緒由於太過波動,自然聞不到,但旁邊站的可是她啊!她一個局外人,自然能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你是怎麽看出來的?”越崢聲音低沈的問。

燕長寧頗有深意的一笑,“丈夫在邊關與叛匪作戰,情勢緊急並且首戰兵敗,他的夫人卻還有閑心與丫鬟逛集市,談論吃喝穿戴一絲不茍,沒有一點擔心的情緒。據我所知禹王爺和他的妻子關系沒有不好吧?那麽她能這麽鎮定的原因,只有一個。”

越崢的眼眸失去了焦距,他出神的望著燕長寧,嘴角浮現一絲苦澀。

**

“燕長寧就跟越崢說了這麽多。”

楓蘭殿依然幽靜莊重,段麒麟倚在坐榻上,手裏隨意的翻著一本通史。燕長寧想的和自己所想的絲毫不差。這是算心有靈犀還是聰明人的默契?

他瞇眼嗅著自己指尖那抹揮之不去的奇異香味,悠悠的嘆道,“你覺得她聰明嗎?”

橫梁上的身影微微一顫,久谷側頭,似乎是陷入了思考,良久,他答,“和你一樣。”

段麒麟輕笑一聲,唇角勾起的弧度如同曼陀羅一般迷離。和他一樣嗎?指尖殘留的香味是那日擋住禹王妃的手臂時沾染上的,他越聞越覺得這香味奇異,回想很久,才想起來這種香料產自海疆平城,名叫失心香,是由開在平城的炙尾花、情羅草、金葉紋共同搗煉而成,三味花香少一種都無法煉出這樣奇異的清香,偏偏這三種花都能生長出的地方,天下只有平城。這種香料能用的時間很短,從煉制好到失去香味只需兩個月,所以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用上的,一定要在花期間,快馬加鞭送回來才能真正用上一兩天。

那日禹王妃身上奇異的香味,便是產自平城的失心香。

平城如今是一座戰城,通往海疆各地的商道都因為戰爭而被封鎖,按理說,海疆城內,應該沒有任何一個貴婦身上能有這種香味,可禹王妃身上卻有。禹王越耿身在戰場,兵敗平城,卻還有閑情逸致給自己的妻子送去失心香嗎?送去的路上竟然都沒有遭遇戰亂的意外?能這樣做,除非……

除非他是佯敗,所謂反叛的越徹和他根本就是一夥的,目的就是利用這接二連三的事故使越崢進退兩難,左右不是人,等時機一到,潛伏在京都的各路王孫公子便可趁機篡位奪權。裏應外合,天衣無縫。

唯一一點點縫嘛,還是被燕長寧和他抓到了。燕長寧的反應比他想象的還要快。那日她裝傻引得禹王妃與她接近,就是為了制造機會蹭一點她身上的香料或者聞清香味,以此判斷這香料到底是不是失心香。那一巴掌如果打下去,殘留的味道會更加濃,或許會更好判斷一些。

看來,自己還壞了她的事了……

“我回了一趟千鳥山。”久谷突然開口。

“哦?”段麒麟面色微變,“山主如何?”

“山主說,最多一年,天順必須拿下。”

段麒麟冷笑一聲,“山主活了百年,非要與赤燕三部爭搶,我聶羽定會讓他如願。”他收起笑容,正色道,“告訴山主,只消半年,便可如願。”

“山主要的不止這些。”久谷沈聲道,“赤燕三部,他也要滅。”

段麒麟眸光一顫,知道久谷意有所指,僵硬的扯扯嘴角,“要滅就滅,與我何幹?我只要她,平安。”

久谷見他如此,不再多言,閃身出去了。

一個人最初的野心若不抑制,便會成為控制人間的邪惡。起初他發自內心敬仰他,服從他,只是想爭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,如今,窺探到燕川的腐敗朝廷,了解到他人的悲涼身世,他是無論如何,不會再助紂為虐。

要許一人長安,雖不容易,他也不會放棄。

夜晚,段麒麟換上月白寢衣,準備就寢。據久谷觀察回報,這幾日北海將有一次小範圍的巨浪,夾帶著罕見的狂風,去北鏡鹽場的時間又要推遲,註定不能在海疆爆發騷亂之時離開……

他看了看漫天星辰,眼裏一抹意味深長的寒涼笑意。

他悠然走近內殿,卻在經過側殿的時候頓住了腳步。

側殿的房門虛掩著,燕長寧不知睡了沒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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